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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一桶饼干》——作者:王浩亭

信息来源:bbbggg.com   时间: 2023-03-08  浏览次数:18

  一桶饼干

  王浩亭

  上世纪80年代初期,我在完成了济南站场广播系统的施工任务、回津短暂休息后,转道北京,赶赴正在湖北枣阳县施工的所属工段。

  在北京候车时,随意到王府井附近闲逛,一家食品店里,柜台顶端陈列一排饼干桶,长方形、黄色、图案是两个猫仔,顽皮可爱,一下子就吸引了我的目光。

  经售货员同意,我打开饼干筒上面的封盖,透过密封的锡纸,一股奶香扑面而来,浓浓的味道非常纯正。虽然我看不到饼干的模样,但那味道令我无法割舍,当即掏出10元钱,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。一路上,舍不得吃 ,就带到了湖北。

  那时,我刚参加工作时的师傅担任了工段的调度。报到当天,在枣阳工地简陋的工段部里,师傅告诉我,马上整理好行李,今晚就下现场,带民工挖沟。闻听,我兴奋地一窜儿坐在办公桌上,“好啊,咱们也用上民工了。”一旁的技术主管插话:“电缆沟八公里为一个区段,要求1.5米深,个别遇到岩石的地方也要掌握在1.3米。”这时,工段长恰巧推门进来,师傅征求意见地问:“干脆,把放电缆的人员也让小王安排吧?”工段长点头答应着叮嘱说:“工期太紧,昨天各个包工队已经进现场了。你今天刚到,只好马上出发了。”我忙问:“我住在哪?”师傅接过去说:“离襄樊三站地的张家集火车站里,已经联系好了。”“吃饭呢?”“也都安排好了,放心去吧。”技术主管揶揄道:“到时恐怕你都吃不过来。”“什么?”我一头雾水,疑惑地望着他们。工段长、技术主管、师傅都笑而不语。当天晚上,工段的轨道车将我和塘沽籍的小张,送到了新的住处,一个每天只停两趟慢车的小火车站。

  正值冬季,我们住在站台上一间空房里,没有炉火。早上7点多钟停靠的客车,已经开出去很长时间了,我和小张仍旧蜷缩在行军床上。被子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,露在外面的脸颊,明显感受到空气的凛冽。地面湿漉漉的,墙壁斑驳,屋内弥漫着无处躲藏的寒意,阴冷浸骨。实在是憋不住尿了,我才慢吞吞地爬出捂了半宿才暖和的被窝。

  这个张家集车站仅有三、五个工作人员,没有食堂,也不知道哪里有热水,问车站人员,当地的方言没有听懂。索性就用凉水漱口,胡乱地洗把脸,小张扛上测量杆,我俩就出了门。

  施工现场在哪里,我并不知道确切的位置,我们沿着乡间土道往枣阳方向走。这时的田野裸露着黄土,一片肃杀。褪去了树叶的枯枝和低矮的农舍,猥琐在冬日的寒冷里。

  大约一个多小时后,身体渐渐暖和了,终于看见在土道与铁路之间,施工现场呈一字长蛇阵,伸向远处。看见我们的装束,包工头急忙迎了上来,黝黑的脸庞透着菜色,殷勤地跑前跑后。我将包工队的名称、人数、负责挖沟的米数,一一记在本上,就谢绝了包工头的极力挽留急忙赶往另一个包工队。

  每到一处,正在挖沟的民工都会热情地与我们打招呼,这可能是最早的一批农民工了。每米深1.5米的沟,工段支付5角钱。

  走走停停,三、四个包工队的区段检查下来,天已近午,感觉又渴又饿。四下张望,附近只有稀疏的农舍。这个队的包工头姓罗,一把拽住我的手,“走,吃饭去。”不容分说就把我们带到了不远处的临时住地。刚刚坐定,炊事员端上了炖鲤鱼、炒鸡蛋、一大海碗热气腾腾的豆腐白菜汤,还有发着亮光、香气扑鼻的米饭。拒绝了递到面前的酒杯,我和小张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饭后,身上逐渐有了暖意。罗队似乎有些歉意地说:“这顿饭太简单了,明天炖鸡,是家里养的”我打断他的话,执意要付饭费,罗队忙说,“吃顿便饭提什么钱呀!太客气了。”小张也拦着说:“段里说了,饭费由段里统一付。”

  出了包工队的住地,小张边走边劝道:“听说每个区段挖沟都这样。”我说,“段里付钱也不会是大鱼大肉的标准,最后这钱还不是从民工身上挤。”但这种内心的不悦和挣扎就如田埂上的晨霜一样苍白,脚一踏上去,便没了踪影。我同样不能免俗,抵御不了人性的弱点,很快由不适应也心安理得了起来。

  所有的包工队走了一圈后,西天一片金红的晚霞已渐渐地褪色,暮色中的田野格外空旷和荒凉,冷风吹在面颊上不由得打了个寒颤。四周静谧,举目茫茫,只有淡淡的月光勾勒出土道和稀疏树木的轮廓。小张拉了我袖子一下说:“走,上老胡家吃晚饭。”我正要发问老胡是谁,小张指着迎面而来的模糊身影说:“看,来了。”我定晴一看,是倒数第二个包工队的。说是老胡,其实比我大不了几岁,也就三十挂零。黑脸庞上浮着憨厚神态,大眼睛、微微鼔出眼眶,结实的身材罩着蓝色的制服,头上一顶便帽,这是当年乡村干部时髦的标配。“走,去我家里吃晚饭。”老胡的声音里带着不容拒绝的诚恳。

  走了十几分钟,一座普通的农舍映入眼帘。近似方形的房屋与三三两两散落在田间的农家,有阡陌相连。房屋隆起的坡顶覆着黑瓦,没有窗户的土坯墙体布满密密的龟裂,淡黄的涂料早已失去了光鲜,显得格外的陈旧,像是风烛残年、脸颊布满皱纹的老人。

  这时,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,举目四望夜色无边。推开两扇木门,跨进房间中间的堂屋,夜色瞬间消失了,晃动的油灯夸张地把我们的身影放大在墙壁上。只见迎着门是一张矮饭桌,四周散放着几把竹凳。尽管屋里和室外的温度并没有明显的变化,但分明感受着只有家才会有的氛围。老人热情的寒暄和呛人的烟雾、女人勤快的走动和烫手的水杯,还有诱人的炖肉的香味。

  坐定细细打量,堂屋的两边各分割出两个房间,左手第一间是厨房,老胡的母亲正在灶台前忙碌着。第二间应该是老两口的寝室,房间里没有家具,简易木架子床,比双人的窄、比单人的宽。上面铺着厚厚的稻草、褥子和一床厚被。两侧各有一个枕头,很明显,老两口是打通腿睡。右手第二间一张床外,靠墙堆满了农具、杂物。第一间便是老胡的三口之家了。泛着亮光的双人床、两个摞在一起向上翻盖的木箱子,是这个家庭最豪华的物品了。

  刚刚坐定,老胡给我和小张脚下各放了一个有提梁的小瓦盆,让我们把脚踩在瓦盆的盆口上,盆里蓄满刚从灶台里扒出来的稻草灰,灰的余热慢慢地捂暖了冰凉的双脚。

  很快,老胡的媳妇就把香味四溢的饭菜端上桌来。我忙说:“请大娘一块吃。”老胡和他的父亲都连连摆手,解释说:“我们这儿女人都不上桌。”我还是坚持站起身来,走到厨房门口我猛然停下脚步,只见头发花白的老母亲,眼角刻满细密的皱纹,身子紧贴着灶台,手里捧着一碗米饭,饭上只有黑糊糊的咸菜。见状,我心头一沉,悄无声息地退了回来。

  望着热气氤氲的饭菜,内心涌动一阵阵的酸楚,那张皱纹纵横的脸,还有那碗米饭和咸菜,让本来饥肠辘辘的我,瞬时没了食欲。见我沉默不语也不动筷子,老胡忙端起酒杯劝道:“乡下人,不会做啥菜,将就着吃吧。”老胡误解我了,以为我嫌饭菜不好。看来这顿饭,我必须高兴地吃、痛快地吃,或许这样才不会辜负这一家人的热情和白发母亲的辛劳。

  这饭菜吃得津津有味,这顿酒也喝得酣畅淋漓,但又似乎不情不愿,内心五味杂陈,很快我便不胜酒力……

  几天后,又一次在老胡家吃饭。酒酣耳热之际,老胡终于说出了,放电缆用工时多考虑他们包工队的意思。我当即表示没问题。其实老胡家的饭菜并不比其他包工队丰盛,但唯独在老胡这里,让我产生一种“家”的感觉,这种家的感觉,让我有了要为这个家去做点什么的强烈愿望。

  八公里电缆沟全线挖通的次日,300对的电缆顺利铺设完毕。后面,挖接头坑、连通焊接、充气、调试等工序陆续展开。在准备下一个区段的施工中,我担任了运输电缆班组的工长。当时,企业开始尝试打破大锅饭,实行绩效考核,以激发职工的积极性。我们班组群策群力,合理安排工时,当月超额完成进度,在各班组的考核评比中拔得头筹,我以47.2元的月奖在全工段名列前茅。

  发奖金的当晚,班组里每人在食堂买两个菜,聚在宿舍里庆贺。推杯换盏间,我向受邀的技术主管和师傅讲了在包工队受到的款待,特别提到了老胡的母亲。师傅端着酒杯说:“小胡今天来了。”技术主管插话说:“段里又给他安排点活,安陆工地那边的。”师傅饮口酒放下杯说:“还不想去呢,说是母亲病了,住在县医院。”闻言,我心里咯噔一下,高兴的心情顿时沉寂了下来。

  一晚上,我都思绪不宁,辗转反侧,那满是皱纹的面孔和那碗米饭里的咸菜,不时晃动在眼前。必须去医院看看,必须的。对!带上那桶上海饼干。想到此心情豁然开朗,萦绕脑海多日的愧疚感也瞬间消散在冬夜的阴冷里。

  第二天,我特意提前收工。回住地后找食堂管理员借了自行车,把饼干桶放在大工具包里,斜背在身上。枣阳火车站并没有紧靠县城,从车站到县城只有走路或骑车,这一带是丘陵地貌,去的时候是上坡。骑一会儿推一会儿,大约 一个多小时后到了县城,很容易就找到了医院的住院部。

  在空气有些混浊的走廊里,我一眼就看见了蹲在地上发愣的老胡,夹在手指的香烟灰已经很长了。见我招呼他,惊喜地站起身来,上前一把握着我的手,“你怎么来了?”我轻轻地问:“老太太什么情况?”老胡的眼睛先是暗了一下,然后故作轻松地说:“是心脏不好,唉,也是长期营养不良。”

  简陋的病房,阴冷、狭小,两张病床挤满了空间,好在另一张床是空的。老胡的母亲脸色苍白,见到我连忙挣扎着要支起身子。我急忙说:“您快躺着!躺好了。”老胡母亲紧紧地握着我的手,她说着当地话,我只能听懂大致的意思,说是有了病,儿子肯送到县里的医院,死了也值了。一番话说得老胡泪眼婆娑,我开玩笑地说:“大娘,您的身体没有大问题,儿子又孝顺,养几天就好了。到时还要去您家吃您做的饭呢!”老胡的母亲闻听高兴地笑了起来,连声说:“好呀,好呀,你可一定来,我盼着。”老胡母亲的一番话,让我仿佛听到了远方母亲的呼唤,顿时,眼睛潮湿了。临行,我把饼干筒放在大娘的床头,又把10元钱硬塞给老胡,便急急忙忙快步奔出了医院。

  此时,已是华灯初上的傍晚,暮色中的枣阳街头延续着白日的嘈杂,三层楼的百货商店、银行与赶路的骡马车交汇成城乡结合体的街景。在人流密集的十字路口,十几辆木板车依次排开,烤饼、煎饺……更多的是炉子上架一口大锅,里面的汤有些黑,和天津锅巴菜的卤一样浓稠,不时翻滚着大块的骨头和红色的辣椒,冒着诱人的热气。街头此起彼伏的叫卖声,给萧瑟的冬夜增添了丝丝暖意。

  我骑着自行车很快就出了县城,然后是长长的下坡路,巨大的惯性,驱使车速越来越快,越来越快,我双手扶把如同在旷野中飞翔。是高兴从北京带来的饼干送给了最应该得到的人?还是感悟这块土地上的人们,已经奔跑在勤劳致富的路上?

  渐渐地,茫茫的夜色中跳出了火车站的灯光,很快,灯光亮成了一片……

  我没有赶上下一个区段电缆的铺设,几天后我被调往河南信阳。公司承揽了设在信阳铁路电务段、全铁路首套万门程控电话自动交换设备的安装、调试工程,我在武昌、济南两个站场广播系统施工中,练就的编排线、触点电焊派上了用场,担任其中的中间柜的施工任务。

  再返回枣阳,是一年以后了。

  作者简介:王浩亭,天津市人,50后,喜欢独自远行、老有所乐的追梦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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